九届全国人大二次会议在表决《宪法修正案》时，共有2866名代
表出席会议并进行表决，其中，赞成票2811票，反对票21票，弃权票
24票；在表决《合同法》时，赞成票2663票，反对票79票，弃权票
124票。显然，反对票和弃权票多了起来。这还不说明问题。如果把
八届全国人大五次会议和九届全国人大一次会议对《法院工作报告》
和《检察院工作报告》投的反对票计算一下，你可能会大吃一惊。如
果有兴趣的话，你不妨留心一下历届人大会的表诀情况，你或许会惊
奇地发现：对，反对票的确多了起来！

　　首先我必须声明，我不是好事之徒，我绝无意因为反对的人多了
几个就无谓地高兴。但是，不可否认，反对票除了的确可以衡量出代
表对被表决对象的满意度，从而观照出被表决对象的工作好坏以及代
表对之的接受程度外，它还真能说明一些其他问题。

　　首先，反对票多了起来好不好？这个问题很难直截了当地回答。
我们不能简单地说它好，因为我们不能鼓励代表不加判断地去反对某
项决议或法律，而且反对票多了还是以被表决对象的工作没有做好为
代价的。但是，我们也不能简单地说它不好，因为这是代表的权力，
代表有权反对他不同意的议案或法律，我们总不能粗暴地责问为什么
投反对票而不去检讨自己的工作。但是有一条，无论是西方还是中国，
投票表决始终是一种典型的民主形式。我们既然选择了它，难道我们
有理由在采取了这种民主形式之后又去限制人们的民主权利吗？实际
上，民主与否以及政治气息的宽松度是不能靠是否采取了某项民主制
度来获得证明，而应该靠在采取了这项制度之后是否让人们真正享受
到了这项权利来证明的。而反对票恰恰让代表享受到了反对的权利。
由此看来，反对票多了起来，恰恰是这个时代政治民主化的时代观照，
是社会文明进步的标志。申纪兰，我国第一届至第九届全国人大的女
代表，当记者向她当历届代表的体会时，她道出了她以女农民代表身
份进京出席第一届全国人大会议时的心情：“我不会说话，所以也不
敢发言，我的任务就是来画圈圈的（指投票），而且还要把圈圈画得
大大的、圆圆的。因为我总该把毛主席选上吧？”多么朴素，又多么
无奈。试想，在那个年代以及其后的一些年代里，我们怎能指望象申
纪兰这样的代表投出反对票呢？

　　除此之外，反对票多了起来还说明了这样几个问题：第一，代表
民主与权利意识的觉醒。代表具有广泛的代表性，他来自于各个阶层，
他有权力代表其所代表的那个阶层对付诸表决的决议或法律表示自己
的态度。反对票说明了代表已理解了这一点；第二，代表素质的提高。
代表有了更强的判断力，在他认为某项决议或法律不符合大多数人利
益，不符合自己所代表的阶层利益，或者不具有合理性时，他可以用
反对票来表示自己的态度。在多数情况下，投反对票是自己独立思考
和利害权衡的结果。这里面除了勇气之外，更多的需要素质；第三，
政治生活的真实性。试想，在民主形式下，在代表来自各个阶层，尤
其是在代表素质有保证的情况下，有可能出现任何一项决议或法律都
获得100%的“一致通过”吗？如果是这样的话，不是因为民主的真实
性出了问题，就是因为代表的素质出了问题。因此，与其落得个100%
的虚假，不如求得个80%的真实更让人可信。

　　还有一点必须提到，那就是精神问题。就是那种明知自己的反对
票微不足道，甚至于根本无力改变表决结果，但还是从自己的专业判
断出发，坚决投他个反对票的精神。而这一点，则需要素质之外的东
西了。

　　　　　　　作者：福建社会科学院社会学所   法学副研究员
 
 　　　　　　　　　　　　　　　　　　　　　1999年3月23日

　　注：福州日报1999.5.18发表此文，题目改成《80%的真实》：
http://cities.fz.fj.cn/Fujian_w/news/fzrb/990518/6-4.htm

　　另注：《人大研究》1999年第6期亦发表此文，题目改成《反对票
多了起来意味着什么》：
http://www.rdyj.com.cn/rdqk-6-1.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