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一把火，74人焦作土。河南省焦作市“天堂”影视厅的
一把大火，74条生命倾刻间化作焦土，这无疑是人世间的一大惨剧。
然而，事物总有其辩证的一面，而我们中国人也实在深谙“祸兮福所
状、福兮祸所倚”的辩证道理，因此，祸与福在许多情况下都能很快
得以转化。这种转化，在近一两年的执法实践中确实不乏其例：福建
省莆田市一幢楼房轰然倒塌，数十条生命转眼间成了肉饼，但由此却
推动了建筑质量和建筑市场规范化管理的执法大检查，有关法规得以
出台，建筑市场得以净化，由此，建筑质量提高了，居家安全系数增
大了；重庆綦江彩虹桥整体垮塌，40条生命轰然一声消失。然而，由
此却促使一些工程相关人员贪污、受贿、玩忽职守等案件的告破，并
由此推动了全国许多路桥工程质量问题的解决。焦作市的“天堂之火”
也不例外，也有这种效果：由此，涉嫌渎职助燃“天堂之火”的公安
人员、文化市场管理人员和工商管理人员纷纷被逮捕，全国各地纷纷
拉开了公共娱乐场所大规模“地毯式”消防安全大检查，而且，检查
的成效还真大：上海市区364家娱乐场所被责令停业，442家存在火灾
隐患的单位被责令限期整改；河南省收效更大：全省共查出火灾隐患
65190处，依法查封火灾隐患严重的单位1170个，取缔7920家，责令
停业整改的单位3930个。火灾隐患得以排除，防火安全问题得到了重
视，灾难因此转化成了“福祉”。

　　这个“福”，不仅福在了相关责任人得到追究，犯罪分子得到惩
罚，全行业的工作生产和质量得到提高，而且更重要的还在于，执法
工作得到了推动，执法力度得到了加强，原本不被重视的法律，其严
肃性和权威性一时间得以大大地提高。然而，正因为“从祸到福”转
化得如此之快、如此之大，不能不令人思考其间的问题：

　　其一，福的到来固然可喜，但是，它的到来为什么都要以灾难为
代价，都要靠数十条、上百条生命来换取？这难道不显得过于沉重了
吗？我们为什么不能毫无代价地换得幸福的到来呢？难道真的缺乏人
民群众保障福祉的有效保障吗？不，从制度设计上看，我们不仅有许
多执法机构，而且相互之间有明确的分工，还有严格的执法规程。但
是，为什么这一切都不能保证执法成效的出现，而都要到了灾难发生
之后才大批量地出现呢？在这一事实面前，灾难后的执法成效越大，
不正是我们日常工作失职的最好解释吗？

　　其二，我们的工作虽然千头万绪，但是，要做到生产安全，工作
有成效，要点无非是两个：一是建章立制，二是严格执法，严格管理。
因此，抓任何工作都有其共性，关键看我们能否触类旁通，以点带面，
吸取灾难的教训，把全行业的安全生产和执法工作全面推向前进。但
是，我们看到的却总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的弊病：今天楼塌了，抓
一下房屋质量建设；明天桥塌了、路崩了，抓一下路桥质量建设；后
天矿井爆炸了，抓一下矿山安全生产；大后天工厂烧了，抓一下工厂
的消防安全问题；再后天，娱乐场所烧了，抓一下娱乐场所的消防安
全问题。因此，尽管每次的灾难都带动了执法工作，也都大大促进了
安全生产，但是，我们看到的成效也都只局限在发生灾难的小小的一
个行业，而没有扩及其他。这也正好用于解释为什么今天这里的问题
解决了，明天那里仍然要出事的原因。

　　其三，每一次的执法进步，作为代价，除了是一些平民百姓的生
命之外，却也总有一些执法人员在作伴，也总要以一些执法人员的钅
郎铛入狱为代价。这也正好解释了为什么我们平时的执法没有成效，
为什么大灾大难总要发生的原因。因为总有一些执法人员在失职、在
玩忽职守，甚至在受贿、在进行权钱交易。换一种说法，总有一些执
法人员在配合着不法分子酿制灾祸。自然的，到时与不法分子作伴的，
也总免不了有执法人员钅郎铛入狱的份。既然如此，灾难后的执法大
检查，除了检查执法相对人之外，是否也应该好好检查一下执法者本
身呢？

　　如何走出“灾难促进执法”的怪圈，措施不外乎三个：一是建章
立制，完善立法；二是加强执法队伍建设；三是促进平时严格执法。
其中，关键在于后两者。因为建章立制工作比较单纯，容易推动，而
且实际上我们已经有了较完善的法律法规。但是，执法环节却有较大
的差距，与立法形成了奇特的“司法落差”现象，必须切实加以转变。
否则，平时不抓执法工作，灾难发生时来个“突击”，这种“成也萧
何，败也萧何”的作风，总难以向广大群众交代的。这也就是为什么
在依法治国进程中，严格执法与公正司法的呼声比其他任何一项都更
加强烈的主要原因。

　　　　　　　　　　　　　　　　　　　　　　　2000.4.26

　　注：检察日报2000年5月3日发表此文，标题改为《怪圈∶“灾难
促进执法”》：http://www.jcrb.com/html/2000/05/03/00620000503003.ht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