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诉是什么滋味？这个问题提得似乎很蠢，因为无论是否打过官
司，回答这个问题的答案似乎都是明白着的：胜诉自然是一种令人高
兴、令人欣慰的事。如果有冤情，胜诉有时还有一种洗涮冤情、还我
清白之后的令人难以形容的轻松与快慰。的确，胜诉本来就是这种感
受。当看到自己的合法权益得到法律的认可与保护，看到违约方或侵
权方受到法律的应有制裁；当看到自己所受的损失得到应有的补偿，
看到自己追求的诉讼目标终于实现的时候，谁能抑制得住高兴的心情
呢？因此，胜诉的喜悦滋味对所有的当事人来说都是一样的。然而，
如果把这种结论放在如今的法制环境下加以考察，这一观点似乎还无
法成为定论。因为胜诉有时还掺杂着酸甜苦辣，有着一种令人难以说
得清楚的滋味。这一滋味大概有两种情形：

　　情形一：胜诉是一种令人痛苦的经历。这是就诉讼过程而言的，
此以某甲为例。某甲在内地某省投资办厂，因货款被当地客户拖欠，
长期追讨无果，遂诉至法院。欠钱还债，本是一宗在专业人员看来再
简单不过的案例，却费尽周折、经历艰辛，最后虽然胜诉，但除艰辛
与劳顿之外，还要搭上几近货款一半的各种开销。当问起其胜诉的感
受时，答曰：胜诉是一种说不出的痛。妙哉！某歌星曾唱道：“伤心
是一种说不出的痛”，把这歌词用于形容此处的胜诉，真是再精彩再
贴切不过。我们一些司法人员缺乏秉公执法、公正无私的道德素养，
有意无意地让当事人履行了一些法律程序之外的“程序”。因此，这
种痛，痛在我们的司法程序之外和司法人员的品性上。

　　情形二：胜诉是一张无法兑现的支票。这是就诉讼结果而言的，
此以某乙为例。某乙在某地做贸易生意，因供货方产品不合格，致其
对第三者构成违约损失惨重，诉至法院。案件以胜诉告终，某乙也曾
为此高兴过一回。但在执行时对方却人去楼空，不见踪影，使其判决
书上获得的赔偿一分也得不到兑现。当问起胜诉的感受时，答曰：胜
诉是一种做失宠妃子的感受——有妃子的名份，但对皇阿玛毫无价值。
妙哉！这样的胜诉还真会有这种痛苦的滋味。此不外有两种原因：一
是一些地方政府受地方保护主义的干扰，不分是非地袒护本地当事人，
哪怕其构成违约甚至违法也在所不惜；二是一些市场主体法律观念淡
漠、商业信誉低下。这种痛，痛在了我们的法律观念、信誉观念和道
德观念上。

　　还有第三种情形，其痛苦的滋味更是难以言状：虽获胜诉，却既
历尽艰辛、耗尽财力，又无法兑现判决。有了这种经历之后，即使今
后再有冤情和委曲，恐怕也没有几个人愿意再打官司。这就涉及到当
事人对法律乃至司法制度的信任问题。就目前看，似乎没有太多人关
心当事人对我们法律以及司法制度评价的晴雨表。如果我们一再无视
当事人的诉讼成本问题、漠视其诉讼感受，要想培育人们的法律信仰，
垒筑这一依法治国工程所不可或缺的根本基础，恐怕是一件难而又难
的事。

　　注：1999年8月27日发表于新闽都。

　　另检察日报1999年8月18日发表，题目改为《如此胜诉是一种说
不出的痛苦》：
http://www.jcrb.com.cn/html/1999/08/18/F19990818_01.ht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