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灾人祸皆为祸。天灾，乃天之所致之自然灾害，为人力所不可
抗拒；人祸，则为人之所致的人为灾害，不仅不是人力可不可以抗拒
的问题，而且实际上很多情况下是人力促成的，因此尤其可恶。但是，
这种可恶的人祸有时候却成为罪案告破的“功臣”，相当多的罪案不
得不靠人祸的引发而告破。此一现象在近一段的司法实践中真可谓不
乏其例：重庆綦江彩虹桥整体垮塌，40人遇难，是地地道道的人祸，
但由此却引发了重大责任事故、贪污、受贿等一条列罪案的告破，张
开科、林世元、费上利等犯罪分子纷纷落网；三峡移民工程中的焦家
湾大桥垮塌，11人死亡、14人受伤，亦为典型的人祸。但由此也引发
了一条列责任事故案件的告破，并以此为契机，查出全线段20座桥梁
中17座桥梁的质量问题，全线段桥梁的质量问题因此得以发现并有机
会得以全面纠正。云南省高速公路部分路段崩塌、钱塘江防洪堤工程
质量问题，均是人祸，由此均查出工程质量和工程资金使用上存在的
问题。这些仅是路、桥建设中的情况，如果把这种情况扩展至其他领
域，“祸起案破”的现象不知何其之多。这就不能不引起人们的思考：

　　其一，工程上的犯罪案件到底有多少？以上列举的案件都有一个
共同的特点，那就是：都有一个灾难性的事件为发端，从而挖出其中
的蛀虫及其犯罪行为。案例之所以告破，乃是因为出现了灾难性后果。
但是，只有在工程存在最严重质量问题的时候，才会出现灾难。其他
工程，只要没发展到出现灾难性后果的地步，其中的问题都还难以暴
露。换句话说，没有出现灾难性后果的工程，存在的质量问题及其中
的犯罪案件可能都还严严实实地被掩盖着，这些工程甚至都还是一些
腐败分子的“形象工程”，成为其“仁政、德政”的标志。这种情况
到底会有多少？没有人敢作这种估计。但是有一点却是绝对的：没有
出现灾难性后果的工程未必不存在质量问题，也并非挖不出犯罪案件，
只是由于没有破案的契机或者由于侦察机关的视线未及所致。由此可
以推测，此类案件恐怕多得令人触目惊心；

　　其二，假如桥不塌，案件会不会破？假如没有塌桥这一灾难，綦
江的彩虹桥一定还是綦江的“形象工程”，三峡移民工程中的焦家湾
大桥一定还是三峡人民的“造福工程”。虽然不敢断言说没有塌桥，
案件就一定不能破，但是甚少可以说没有塌桥，案件的败露一定会被
大大地推迟。由于出现了灾难，事件备受社会各界关注，社会压力很
大；又由于出现了生命财产的重大损失，不将犯罪分子绳之以法，不
足以平民愤，舆论压力很大。这些因素都促成案件能够在较短的时间
内侦破。由此看来，灾难在这种意义上倒成了“好事”，没有它，我
们还没有办法将腐败分子绳之以法。换一种说法，我们一些案件的侦
破一定程度上需要靠灾难作前提，没有了这一前提，案件不可能在短
期内侦破，虽然这一前提的代价极其惨重。

　　我们能不能不靠这一前提使案件得以侦破？这并非没有可能。綦
江虹桥垮塌前，退休老焊工周耀琪就曾不止一次地向有关部门作过反
映，但均未被接受。这就暴露出我们办案工作中存在的两方面问题：
一个是官僚主义问题，一个是办案机关的警觉问题。如果有关部门能
重视周耀琪老人反映的情况，也许能查出个案件的端倪来；如果办案
机关的视线能集中在腐败多发的经济、金融部门，并保持高度的警觉，
不放松案件侦破的任何线索，也许不待灾难发生案件即已告破。由此
看来，要使办案机关走出“祸起案破”的怪圈，措施起码包括两方面：
一是应该彻底拼弃官僚主义作风，时刻保持高度的警觉；二是应该进
一步拓宽群众举报的渠道。唯其如此，才不至于使许多案件办得如此
沉重。

　　注：1999年7月2日发表于新闽都。

　　另本文亦发表于检察日报1999年7月7日，原文在此，标题为《祸
起案破　黑数几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