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最初创建到遭受重创再到重新恢复发展，新中国律师制度真正
得以建立的历程是曲折的，但又是勇往直前的。如果说民主与法制为
我国律师工作的发展提供了前进的动力，那么，律师制度的成熟、完
备与否则是我国民主与法制进步程度的重要标志。我们回顾中国律师
制度的建立、发展的过程正是为了追寻共和国民主与法制建设的脚步。
为此，记者近日采访了司法部律师公证工作指导司副司长贾午光。

　　记者：建国初期，在司法制度领域，共产党领导的新中国进行了
建立新的律师制度的尝试。我们强调“新”，是否说明这种制度的建
立在某种意义上体现了人们对民主与法制的一种期待？

　　贾午光：律师制度是民主与法制的产物。追溯起来，中国的律师
制度清末就存在，但封建专制主义的文化传统注定了这种制度不会有
实质性的发展。南京国民政府时期，国民党政府虽然先后颁布了《律
师章程》、《律师法》等法律法规，刑事辩护制度也基本形成，律师
队伍也有所发展。但由于国民党实行独裁统治，政治案件秘密审判，
刑讯逼供大量采用，被告人的人权保障往往成为一句空话，律师制度
形同虚设。直至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红色政权辩护制度逐步发展与
完善，在人民争取辩护权的基础上发展了律师制度。我们应当看到，
只有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新中国，刑事辩护制度才真正在国家法律
中明文确立，刑事司法制度民主化的潮流不可阻挡。

　　记者：建国初期，新的律师制度建立经历了怎样的过程？

　　贾午光：新中国建立后，中央人民政府废除了国民党的《六法全
书》和旧法统，1950年12月，中央人民政府司法部发出《关于取缔黑
律师及讼棍事件的通报》，取缔了国民党的旧律师。1953年，上海市
人民法院设立“公设辩护人室”，帮助刑事案件被告人进行辩护。不
久，公设辩护人改为律师。董必武同志在1954年的司法工作座谈会和
检察工作会议上强调：“要建立辩护制度，如果没有辩护，就是判得
再正确，也不足以使人心服口服。不准辩护会使我们错案更多。”
1954年 7月，中央人民政府司法部发出通知，指定北京、上海等大城
市率先试办律师顾问处，开展律师业务。从1955年全国各地许多市、
县都开展了律师工作。1956年 1月，司法部向国务院提出《关于建立
我国的律师工作的请示报告》，建议通过国家立法正式确认律师制度。
当年，请示报告被批准。

　　记者：新的律师制度建立后，主要开展了哪些工作？

　　贾午光：1956年3月和1957年6月，司法部先后召开了第一次和第
二次全国律师工作座谈会，交流业务工作经验，研究了我国律师工作
发展的方针政策，并于1957年上半年完成起草《律师暂行条例（草案
）》。到1957年 6月，全国共有33个市开展了律师工作，建立了19个
律师协会、817个法律顾问处，有专职律师2500多人、兼职律师300多
人，全国律师工作形成一个朝气蓬勃的发展局面。

　　记者：应当说，在1955、1956两年期间，新中国的律师制度开始
建立并得到了迅速发展，但从1957年下半年之后的20年，律师制度为
什么又名存实亡了呢？

　　贾午光：自1957年下半年起，遭受“左”的思想影响，刚刚起步
的律师制度遭到了极大的破坏。由于我国没有法制传统，公民缺乏法
制观念，许多人把律师出庭为刑事案件被告人辩护说成是“丧失阶级
立场”、“替坏人说话”。尤其是1957年，出现了反右斗争扩大化，
大批的律师被打成了右派，甚至被送去劳动教养或劳动改造，律师工
作因此枯萎。虽然司法部在1959年被撤消后，律师工作由人民法院代
管，但实际上律师工作已不能开展。在十年内乱期间，林彪、江青反
革命集团疯狂推行封建专制主义，不仅在实践中完全剥夺了被告人的
辩护权，而且在1975年制定的宪法中，公然取消了有关被告人享有辩
护权的规定。在他们控制公检法机关期间，被告人自己都无权辩护，
更谈不上请律师辩护了。可以说，刚刚起步的律师制度已完全被取消
了。

　　记者：没有法制，没有律师，这是人们不愿意看到的。

　　贾午光：的确，历史的浩劫是惨痛的。虽然当时律师的主要职能
还只是局限于行使刑事辩护权，为被告人减轻刑罚和免除刑罚。但其
实际意义远不止于此，更重要的是这种辩护制度作为对公检法司相互
制约、相互配合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确保了“以事实为依据，以法
律为准绳”法制精神真正得以落实。因此，新的律师制度应当而且有
必要恢复起来，以组成更加完善的刑事诉讼制度，保障公民的司法人
权。

　　记者：律师制度是在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在1978年的宪法
中重新确立的吗？

　　贾午光：是的。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后，我国加快了“健全人民
民主，加强社会主义法制建设”的步伐。1978年3月5日，五届全国人
大通过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重新确立了辩护制度在国家法制
中的地位。1979年7月，彭真在五届人大二次会议上的发言中指出：
“被告人除自己行使辩护权外，有权按照自己的意愿委托律师、近亲
属、监护人或所在单位推荐的辩护人为他辩护。”正式提出恢复律师
制度。在这次会议上还通过并颁布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和《中
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等7部法律，系统规定了被告人享有辩护
权和律师参加刑事辩护的基本原则。同年，司法部开始恢复筹建，并
从1979年下半年开始着手重建律师制度工作。与此同时，有的地方开
始搞律师工作试点，黑龙江省呼兰县1979年率先试行律师刑事辩护工
作，广州市为办理海事涉外案件，设立了“法律代办处”，成为恢复
全国律师工作的良好开端。

　　1980年 8月26日，五届人大十五次会议通过了《中华人民共和国
律师暂行条例》，《条例》规定了律师及律师事务所的性质、律师的
任务职责、律师资格的取得、律师的业务范围等。这是新中国建立以
来有关律师制度的第一部法律，它的颁布使我国律师制度以法律的形
式固定下来。从这以后，我国律师制度的建立和发展走上了法制化轨
道，同时也标志着我国民主与法制建设迈出了重要的一步。

　　注：引自检察日报1999年7月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