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伦·德肖微茨：哈佛大学终身法学教授，曾出任辛普森案、泰
森案、克林顿总统弹劾案和美国总统大选案的首席辩护律师，被誉为
“美国历史上最成功的刑事辩护律师”。3月20日，在他出席“中美
刑事审判实务高级研讨会”期间，接受了记者的专访。

　　■多收富人钱　为穷人打官司

　　德肖微茨代理的案件有一半是免费为穷人服务的。他的原则是从
富人身上多要点钱，以便免费为穷人打官司。他是美国数一数二的大
律师，却微笑而耐心地与人合影、签名留念，他把这当做一种交际乐
趣。他与篮球有着不解之缘，衷心希望北京申奥成功，希望看到中国
队与美国队出现在男篮决赛中。他是第一位为《纽约时报》写评论的
法学教授，第一位频繁出现在美国媒体中的法学教授。

　　因为是法学院的教授，德肖微茨比一般的律师多一些回旋余地，
可以挑选自己的委托人。“我如果愿意，可以受理我认为是无辜或正
直客户的案子。我挑选受理的案子，不考虑被告是否真有罪的问题，
也不看我本人对他个人印象好坏，也不考虑案子胜诉把握大小。”德
肖微茨认为，律师在很大程度上捍卫了美国精神与美国传统，他们以
自己的言行随时随地进行着全民普法教育。《圣经》上说，法律公正
是必须遵循的。在美国人看来，公正不是最后的结果，而是一个过程。
律师所追求的，就是一个尽可能公正的过程，一个不易被人钻空子的
严谨的法律体系。

　　■美国法律正走向错误方向

　　德肖微茨尖锐地指出，美国法律正走向错误的方向，即希望减少
对刑事犯罪嫌疑人的保护。

　　在美国，“有些人之所以成为法官，是因为他们是优秀的律师，
而另一些人之所以成为法官，是因为他们是拙劣的律师。”总的来说，
法官和律师的关系是比较和谐的，一是法官大多来源于律师，二是许
多法官退休后还要做律师。这是利弊参半的。

　　好的方面是，这样可以密切两者的关系，有利于案件的审理。不
利是，一些法官会利用他现在的地位为未来的律师生计开拓市场。

　　法官的产生与政治有太多的关联，是一件很危险的事。美国有两
个司法制度，联邦的和州的。许多州法官是通过公选产生的，德肖微
茨认为这是一个很愚蠢的制度。

　　联邦大法官则是总统任命的，一般来说都与总统政见相符。老布
什在任时任命了一些与之同道的大法官，这是他留给儿子最大的礼物。
某种程度上可以说，老布什任命的法官决定了小布什的当选。美国最
高法院是有政治倾向的。在佛罗里达一案中，所有在大选中投布什票
的法官都是老布什任命的。舆论认为，如果戈尔领先，最高法院很可
能同意布什重新计票。法律界认为，是最高法院而不是布什赢得了大
选。德肖微茨指出，美国大选案暴露了法官制的弊端。

　　■辛普森案是警方犯了愚蠢错误

　　辛普森案说明了陪审制的利弊。在刑事诉讼中，辛普森所聘请的
以德肖微茨为首的“梦幻律师团”一举获胜，使以谋杀罪被起诉的O．
J．辛普森最终无罪释放，但德肖微茨认为，世上没有一个法官会认
为辛普森是无辜的。公诉方的证据也足够让陪审团判他有罪。

　　问题是陪审团不认为辛普森是无辜的，但也不能断定他是有罪的。
陪审团成员的结论是，辛普森大概是谋杀了，但仅凭“大概”是不能
结束一个人生命的。最愚蠢的是警方为了对控方更有利而伪造了证物。
这成为了辩方律师的突破口。

　　警方为了加强说服力，在辛普森的袜子上滴上了被害人的血。但
被敏锐的德肖微茨看出了破绽，因为血液滴在袜子上和倒在袜子上是
不一样的。这使得陪审团相信，如果有一个证据是伪造的，其他的证
据又有多大程度是可信的呢？其实没有这只袜子，其他的证据已足以
给辛普森定罪。但陪审团的组成人员是普通人，他们有自己朴素的生
活哲学。如果你在吃意大利面条时，发现碗里有一个虫子，你一般是
不会继续寻找是否还有其它的虫子的，通常会把面条扔掉。美国法律
规定，如果证据是违反宪法权力的，就是无效的。而陪审团更进一步
地认为，如果国家机器都弄虚作假，那就太可怕了，警方的所作所为
是不可原谅的。

　　■律师取证差点儿中了别人的套

　　德肖微茨的切身感受是，“案件的胜负决定于开庭前的取证，而
不是法庭辩论。”独立取证是律师的良知，即便是自己掏腰包也要这
样做。在德肖微茨的办公室，挂着这样一个标语：“不要相信任何人，
取证要自己去做。”但独立取证的风险也是很大的，因为有时会被指
控诱惑证人，“所以不要一个人接触证人，要带其他人或录音机。律
师要学会保护自己，并且百分之百的诚实，一定不要做会引起其他人
怀疑的事情。”德肖微茨就曾两次被警方指控过。有一次，一个证人
给他打电话，先是索要出庭的报酬，德肖微茨当然地拒绝了他，尔后
他又提出可不可以报销路费，德肖微茨答应了他。但没想到的是，这
个证人竟把通话录音并剪辑成“我出庭，你给我钱吗？……可以。”
进而把德肖微茨告上了法庭。所幸的是，德肖微茨也给通话录了音，
他的谨慎帮助他躲过了一劫。德肖微茨认为，好的制度要保护好律师，
而对律师最好的保护是界定清楚什么是可以做的，什么是不可以做的。

　　在美国辩诉交易是很普遍的，上法庭的是少数的。在德肖微茨看
来，高达85％的辩诉交易是件很糟糕的事，这对要上公堂的人其实是
一种惩罚。知道自己有罪的人，多半倾向于场外交易，结果他们往往
逃脱了罪责。而上法庭的，很多是自信无罪的，但他们却未必能打赢
官司。结果是有罪者得到了较少的刑期。在美国法律实践中，有很多
滥用借口的情况。比如精神病作为一种借口的滥用。在一个案例中，
丈夫对妻子不忠，妻子就把他阉割了。结果最终她被以精神病为借口
无罪开释了。“在这里，法律用精神病作为借口表达了对这个妇女的
同情。”

　　■文／本报特约记者　张国庆

　　注：引自北京青年报2001年03月27日。
http://www.bjyouth.com.cn/Bqb/20010327/GB/4565^D0327B1705.ht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