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根在那里，那里发生的故事有时让我们黯然神伤

　　一，消息来源

　　《瞭望》刘健等文，《法制文萃报》1999年11月22日特别报道
（第15版）：“一边是农民的土坯房，阴暗、破败，另一面是投资上
千万元，其中有大量‘农民借款’的县宾馆，装修豪华，据说正在申
报‘星级’；一边是失学孩子的涟涟泪水，一边是几乎每一个乡政府
都配备的小车……在采访‘马大塘事件’时，当记者离开时马大塘村
几百名男女老少跪倒在地请记者帮助他们主持公道。”

　　二，“马大塘事件”

　　10月20日下午2点，河南省信阳地区潢川县黄寺岗乡马大塘村。
一帮歹徒，约一二十人，持刀枪来到村头，对群众大打出手，农民余
长中身中17刀，农民余开江被歹徒火枪打伤，因歹徒临走时撂下话说
要对他斩草除根，故他不敢就医，躲藏在别人的杂物间里。农民群众
电话报警，可是，村干部随后向公安机关报告说：那报警电话是醉汉
所为，故不必劳顿警察。

　　事后查明，前述土匪行径并非只是一般歹徒所为，幕后策划指挥
者乃乡人民政府综合治理办公室副主任罗金海（兼职乡驻村工作组组
长，实际代行村支书职能）。事件酿就的动因，也非私家恩怨，而是
因为农民的上访，使当地干部的政绩大受影响，于是，干部们心怀不
满，存心报复。而农民们的上访，不为别的，正是负担太重。大凡了
解中原大地古朴民风者皆知，那里有句民谚“饿死不告状”；既然如
此，又何以频繁上访？原来那里的农民负担，已经大大超过了法定标
准（标准是三提五统不超过上年农民人均纯收入的5%，而马大塘村却
达20%）。“负担何其重，农民何其苦。”读者大概会理解记者的这
一感叹。

　　三，宪法和法律这样说

　　我国《宪法》（1982）规定（第111条）：在农村实行村民自治
制度；村民委员会是按照地区设立的基层群众性自治组织，办理本居
住地区的公共事务和公益事业；村民委员会同基层政权（乡政府）的
关系由法律规定。《村民委员会组织法》落实宪法的宗旨，对村民组
织与乡级政权的关系作出了具体规定，在界定二者关系时适用了最为
关键的一个法律用词“指导”，即政权与村民组织的关系是指导关系，
而非领导关系，这种宪法和法律规定的我国农村基层政治制度，与农
村的经济制度即土地所有权属于村农民集体的精神是完全一致的。

　　因此，明明白白的道理是：在农村，除了依照法律进行行政管理、
行政执法并指导村民组织的工作以外，政府不能要求农民承担法律以
外的义务、承担法律以外的责任。如果政府或者政府工作人员强令农
民履行法外义务，则农民在法律上拥有起诉政府的权利（行政诉讼制
度）；如果政府或者政府工作人员侵犯农民的利益或者损害农民的权
利，则农民在法律上拥有向国家申请赔偿的宪法性权利（国家赔偿制
度）。而所有这些，都需要在农村建立一套独立于政府的司法体系，
以便能够公正地裁判农民与政府之间的纠纷。

　　四，在农村，宪法和法律中否真正得到实行？

　　多少年来，我们只习惯于从政治而非法律的角度去把握城乡之间、
工农之间的关系。因此，从政治上看，农村的干群关系应当是亲密无
间的鱼水关系；然而，近年来，我们却不断地发现本故事这样的骇人
听闻的消息，更有甚者，村干部集体谋杀农民的事件也早已经发生。
但是，本故事的责任者却不仅仅是村干部，而是乡政府那位以保一方
平安为职责的综合治理干部。我们能说这种局面的形成，仅仅是因为
个别干部的素质差吗？

　　众所周知，法律规范采用的是“中人标准”：即法律不强人所难，
故法律不以“圣人”的道德情操要求众人；但法律不阻碍进步，故法
律也不能以“小人”的标准去定分止争。因此，法律的实施在客观上
就有了可能性。于是，国家以强制力作为推行法制的后盾。如果法律
的实施都步履维艰，那么政治的进步何从谈起。

　　宪法在一国之内应当具有至高无上的权威。法律、法规应当成为
政府及其官员行使权力的规距和边界。农民负担条例是一部法规，这
一法规规范的是各级政府的行为，保护的则是广大农民的利益。可是，
那来自乡级以上（省市县各级各部门）的各种收费、各种加重农民负
担的红头文件、违法决策，至今照样存在。

　　从实质上看，与其把负担问题看成是政治问题，还不如现实地先
将它看作一个法律问题。一方面，加重农民负担的做法，确实就是侵
犯农民宪法和法律上的自治权力的违宪、违法行为；另一方面，强制
性的法律相比较而言，更容易推行，如果政府不能向农民兑现法律明
文写着的承诺，则政治上的亲密无间关系就更难实现。

　　那么，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对策到底何在？一是上级政府机构的
抽象行政行为（就是那些加重农民负担的收费文件），二是基层政府
的多收滥支。对付前者，需要建立宪政诉讼制度，赋予公民（农民）
控告那些与法不符的“红头文件”的权利（不能停留于现今的行政复
议）；对付后者，则需要坚决落实宪法规定的司法独立制度，将县一
级司法真正、彻底地独立于地方政府，从而使农民状告政府具有现实
的可能性。

　　注：引自检察日报正义网《法律的故事》。
http://www.jcrb.com/ournews/asp/readNews.asp?id=642